【解說】這時,最令人擔(dān)心的一幕發(fā)生了,犯罪嫌疑人鄭某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提出徐滔必須先喝一些礦泉水。這使徐滔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一旦她有絲毫猶豫很可能刺激鄭某做出過激的反應(yīng)。
【訪談】
徐滔:,拿著礦泉水坐到他面前。表面上挺輕松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些緊張。
我說我就拿了一瓶水,你那么渴,你都喝了吧。還看著我,你必須先喝,我小心翼翼地擰開了蓋子,我太不了解這種高效的安眠藥了,也沒有人講,也沒有人問,因為這是給犯罪嫌疑人準(zhǔn)備的,但是我不喝,他就不會喝的,斷起來抿了兩口,挺好,挺好,有點甜,給了他。
交給犯罪嫌疑人,你喝吧,犯罪嫌疑人擰開蓋子,他喝了兩大口,
記者:倒了嗎?喝了兩大口?
徐滔:喝了兩大口之后他的反應(yīng)不是很強烈。
記者:無效嗎?
徐滔:他僅喝了兩口,一點也沒效,而且我覺得對于他那樣一個極度亢奮的人來講,他已經(jīng)很興奮了,我覺得一點也沒有用,他需要的量也許是大象的量,我的反應(yīng)比他(犯罪嫌疑人)要強烈。我覺得心跳特別快,頭很暈。走到門口的時候都有點搖晃,在劫持人質(zhì)案件以后,一個星期的時間里,我都頭暈,還惡心。
喝完之后他說徐滔這個水怎么是苦的?我說是嗎,我是不是給你拿錯了,讓我再看看,我又把這個瓶子搶過來,拿著這個名字走到了門口,剛開始使這種安眠藥的時候,專家說,這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后來我出了門,包括我喝了兩口都有點苦,后來我出來跟專家說,我說他這個肯定是無色的,但是它味道很正,特別的苦,我說這個安眠藥經(jīng)過臨床的實驗了嗎?專家說這是我們剛剛研制出來的,我在現(xiàn)場說了一句話,把現(xiàn)場的很多人都逗笑了,在最緊張的現(xiàn)場,最緊張的時刻,一句玩笑話,我說,你這不是把我當(dāng)成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了嗎,
【解說】2001年5月13號上午九點多,徐滔強忍著安眠藥帶來的睡意,繼續(xù)與鄭某周旋,終于抓住一次機會為警方解救人質(zhì)創(chuàng)造了條件。
【訪談】
記者:最后怎么解決?
他突然問我,徐滔,外面的情況怎么樣,當(dāng)時所有一切預(yù)案和方案的核心點就是把這個犯罪嫌疑人一定要從柜臺里給他引出來。所以我聽到犯罪嫌疑人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欣喜若狂,他在問我,外面怎么樣,我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說,你可千萬不能出去,外面一百多民警,七、八十條墻,出去你就再也別回來了。因為在這個9個小時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犯罪嫌疑人特別的偏執(zhí),你讓他往左他肯定往右,你讓他往上他肯定往下,而且他深深地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對我說的話他都不信任。后來他看著我說,徐滔,你都騙了我一晚上了,你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之一。
記者:他都知道你在騙他?
徐滔:說完了這句話之后他就開始劫持人質(zhì)走出了柜臺開始往外走,我追了過去。我推他,我說你真的不能出去,我說你這回跟你說的真是真話,我說你這回要是出去了,我說你就真的回不來了,他看著我說,我不信你說的話,接著往外走。所以在他走到離門口有一短距離的時候,我又沖上去了,我又開始往回推他,我說你真的不能出去,我說我這回可沒撒謊,我這回真的沒有騙人。他說我非要出去看看,他就這樣劫持人質(zhì)走道了門口,他走道門口看到的是什么,看到的是北京民警炯炯有神的目光,他感到了害怕,于是他轉(zhuǎn)身想劫持這個人質(zhì)再回到柜臺。他哪里回得去。
【解說】歷經(jīng)了驚心動魄的九個多小時,徐滔幫助警方安全解救了人質(zhì),使她成為了街頭巷尾人們談?wù)摰膶ο螅鼮樗A得了 “戰(zhàn)地記者”的美譽。堅持每天收看徐滔節(jié)目的父母,也看到了這起節(jié)目。
【訪談】
記者:你的家人從屏幕上看到這錄像?
徐滔:爸爸媽媽,天天都看節(jié)目,那天他們在節(jié)目上看到了,這個節(jié)目播了之后,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徐滔,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女孩長得挺像你的,西站劫持人質(zhì)的那個女孩談判的是不是你,我說你看錯了,那不是我。我就把電話放了,放下電話之后,媽媽對爸爸說,那個女孩肯定就是徐滔,哪有自己的母親不認(rèn)識自己女兒的。~當(dāng)時電視播出的時候,我有意地進行了處理。因為那一天,從電視臺深夜去的,我穿了一個紅色的運動服,我用的幾乎都是我的背影。
記者:你為什么要處理呢?
徐滔:因為我媽媽那段時間,心臟不是特別好,我怕她擔(dān)心。我以為她看不出來了呢。
記者:他們擔(dān)心什么
徐滔:真正讓他們意識到一個政法記者必須付出的是什么的時候,就是北京西站劫持人質(zhì)的案件。后來在這起案件成功告破,新聞媒體報道之后,我爸爸說我媽媽很長時間都睡不著覺,他的心情非常的不好。
記者:你選這個工作的時候,你沒有想到你家里人沒有反對過?
徐滔:我父親和母親都是非常敬業(yè)的人,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工作得都非常的出色。我有一次小時候發(fā)高燒,爸爸因為那個時候要值班,必須要走,我媽媽抱著我說,你就今天不能不去嗎?徐滔燒得這么厲害,要燒個三長兩短怎么辦? 我爸爸還是走出了家門。那時候雖然我還小,但是這些事情我都能記得住。我明白當(dāng)一個人選擇一個職業(yè)的時候,他就必須意味著要付出。非典的時候我妹妹是醫(yī)生,右安門醫(yī)院工作。我有一次跟我妹妹說,徐策不上班了?你要有一個三長兩短,家里人可怎么活,我爸爸在一邊抹眼淚,我媽媽也在一邊哭。我說我養(yǎng)你一輩子都行,你不要去上班了,太危險了。我妹妹說,姐姐你在西站劫持人質(zhì)談判的時候,我和爸爸媽媽也是這么惦念你,但是我們都支持你這樣做,因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現(xiàn)在也是需要我的時候,說完了之后她騎著自行車就去上班了。好長時間沒有回家。
記者:你為什么那么勸她呢?
徐滔:她是我妹妹,很多時候我們可以要求別人怎么怎么樣,但是這個事情真的到了自己最親最近的人的時候,想的都是自己的感受。我也不例外。
記者:那你去做這些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到家里人會怎么看呢?你怎么去理解他們的勸說?
徐滔:這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們在那個時候很難拿出一定的時間和專門的心思來琢磨這些別人的感受,那個時候就是職業(yè)的需求和職業(yè)的挑戰(zhàn),我覺得這兩個選擇都是對的。~前一段時間我爸爸過生日的時候我還跟我妹妹說過,徐策,我從小就覺得你長得比我難看,其實她小時候長得挺漂亮的,我說直到那一次的事情發(fā)生之后,我覺得你在我心目中是最美麗的,天使的微笑最美麗。
【解說】徐滔母親是一名老師,父親是一位軍人,他們給徐濤取名滔滔不絕的滔時,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將來要靠嘴皮子吃飯。不過,徐濤在語言方面的天賦早在上幼兒園時就開始展露出來。
【訪談】
徐滔:小的時候在北空幼兒園,就是后來的藍天幼兒藝術(shù)團,全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愛聽我說話,在幼兒園的時候開始講故事,老師教一個小朋友開始講故事,這個小朋友學(xué)不會,我就開始一趟一趟的去衛(wèi)生間,去廁所,老舉手,我要去衛(wèi)生間,去廁所。老師說你都去好幾趟了,剛才我教這個故事你學(xué)會沒有。因為他教一個小朋友講,所有小碰朋友都在后面坐著。我說我學(xué)會了,老師說不可能,我又沒教你,你聽那么幾遍就會了。我說我當(dāng)然會了,他說那你講一遍,要是你如果說不對的話,今天所有小朋友的手卷都你洗。完了我就開始在那兒自己講故事。當(dāng)時老師講的是《大禹治水》的故事,我不僅把這個故事完整的講下來了,還加入了自己的很多理解。比如說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他多么思念自己的母親,他的母親也多么的思念他,有很多自己的情感。后來講完之后,老師看著我,說有一部分是我教的,還有一部分是你自己加的,但是你加的特別好,這個故事特別的感人。于是我就開始加入藍天藝術(shù)幼兒團,同學(xué)們都是跳舞啊、唱歌啊,我是講故事。那時候經(jīng)常被老師抱著到各個軍隊去演出,到一個地方,臺上一站,全是烏壓壓的人,那時候個子很矮,老師就拿個凳子,拿個桌子,我是站在桌子上給大家講故事。低頭一看,感覺很好,有那么多的人都在傾聽你講話,不停的參加演出,講故事。
【解說】上中學(xué)時,徐濤連續(xù)參加了三屆北京市中學(xué)生演講比賽,三屆都是冠軍。1987年,徐滔考取了原北京廣播電視學(xué)院電視編導(dǎo)專業(yè),1991年分配到北京電視臺后,機緣巧合使她當(dāng)上了政法記者。
【訪談】
記者:你遇到了什么樣的機會?
徐滔: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全國的第一個早間節(jié)目北京您早節(jié)目組工作,后來從北京一早節(jié)目組調(diào)到了北京新聞節(jié)目組工作,那個時候因為工作的變更,在很長的時間里,我沒有工作。我一直在電視臺的附一層辦公,我的辦公桌就在司機班,我的名字很長時間在我們新聞中心里是跟司班辦的司機師傅們在一起的。因為那個時候的工作一直在更替,沒有人告訴你應(yīng)該去做什么,沒有人告訴你該跑什么口。
后來我就想,我能不能成為一名政法記者,去跑公安局,去跑檢察院,去跑司法局,去跑法院,因為這是一個比較冷僻的一個戰(zhàn)場,那么在這里,我能不能尋找到機會。就這樣成為了一名政法記者。
記者:但是聽起來好象是一次無奈的選擇?
徐滔:當(dāng)時是這樣的,后來我想,這是老天對我的一次磨厲吧。
記者:那個時候政法題材不像這么火爆?
徐滔:就在我決定當(dāng)政法記者之后,我又感到了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是在1996年的時候,全國開始了第一次嚴(yán)打,政法開始受到了人們極大的一種空前的關(guān)注。
記者:你在正式想成為一個政法記者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種工作的特殊性,你是一個女性?
徐滔:一直沒有想得很全面,一直想的不是夠清晰,因為那個時候更多的接觸民警都是從電影上,從這個電視劇里看到,覺得民警特別的神奇,有什么案件發(fā)生的時候,民警到了現(xiàn)場,穿著風(fēng)度翩翩的衣服,指點幾回江山之后這個案件立刻水落石出,我覺得當(dāng)警察真帥,當(dāng)警察好神神奇,當(dāng)你真的跟這個團隊在一起的時候,你感覺到這個團隊有那么多的寂寞。非常的不容易,而且這個團隊要承受的東西,遠(yuǎn)遠(yuǎn)超出你的想象,有一次我跟隨北京市的公安民警去偵破一起殺人案件的時候,犯罪嫌疑人說了殺了一個人,到了現(xiàn)場民警一看,這個犯罪嫌疑人殺的是三個人,那時候是民警一輛車,我們有一輛采訪車,民警在他自己的車?yán)锓帕藘删闶w,就再也放不了,再放只能抱著這個尸體回刑警隊了。當(dāng)時這個民警就用那種眼光看著我,他說徐滔,這俱尸體我抱著回去吧!翘煸诂F(xiàn)場我說,你把這俱尸體放在我的車上吧,民警說你不害怕嗎?我說我真的有一些害怕,但是我想沒問題。于是我就把那俱尸體放在了我采訪車的后備廂。在我整個回刑警隊的路上,我一直沒有看過前面,我一直在看后面,為什么看后面,我老怕后面的那個桿子忽然起來,這個尸體從里面坐起來,并且還想,如果他突然從里面坐起來,我要怎么辦。
記者:你不一樣嘛,他是警察,你可以不這么做,
徐滔:最開始的時候我也的確是公事公辦,我就是采訪你們的記者,報道你們團隊的很多很多政法記者的一位,但是正是跟他們有這種深入的基礎(chǔ)之后,我覺得我自己被他們深深地打動了,我自己被他們深深地感動了,我自己發(fā)生了很多的變化,就是從我作為一名政法記者開始的。有一次北京市公安局刑偵縱隊有一個民警他特別的喜歡自己的女兒,就像每一個父母愛自己的孩子一樣,他工作非常的忙,平時從來沒有時間帶自己的孩子去玩,有一天他正好休息,他就開著車帶著自己的女兒,三歲的女兒到香山公園去玩,剛到香山公園的門口,他的電話就響了,單位通知他,一個他負(fù)責(zé)抓捕五年的犯罪嫌疑人已經(jīng)遣回了北京,必須由他來負(fù)責(zé)完成這個抓捕,因為他對這個抓捕是最了解的。怎么辦?把孩子開車送回家的時間肯定是沒有了,他做出了我覺得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父親都做不出來的選擇,他打了一輛出租車,他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了那個出租車司機,這是孩子叫什么名字,家里的地址是哪兒,這是我的手機,你到了之后給我打一個單位,在交代好這些之后,他把自己三歲的女兒用安全帶捆在了自己的副駕駛座位上,司機當(dāng)時都愣了,司機以為這個是一個什么樣的情節(jié)會在他的生活當(dāng)中發(fā)生,這是他的親爸爸嗎?這個時候小孩好象也明白了,就開始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叫,爸爸爸爸抱我回來,爸爸爸爸抱我回來,我不要他,我要爸爸。這一位刑警走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也許沒有接觸這個團隊解釋做節(jié)目,我會說他非常的鐵血,我會說他法網(wǎng)無情,我會說他非常的冷酷。但是后來我知道,在那一瞬間他比誰都難受,他為什么沒有回頭?后來他跟我說,他只要一回頭,他就沒有這樣的決心再這樣做。他開著車,比那個出租車司機走得都快,因為他一回頭就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后來,孩子被安全地送回了家,在以后長達7年的時間里,他被剝奪了單位跟女兒在一起的權(quán)利,家里人不信任他。
【解說】民警的故事使徐滔深受觸動,在《北京新聞》擔(dān)任記者期間她報道了大量的政法新聞,有時一個月就播發(fā)90多條。不過徐滔真正在北京家喻戶曉,還是她當(dāng)上北京電視臺《法制進行時》節(jié)目主持人之后。
【訪談】
記者:什么樣的機會讓你從幕后走到臺前呢,過去理解的記者就是寫、拍,并不直接面對觀眾。
徐滔:1999年12月27日,《法制進行時》正式開播,在開播之前領(lǐng)導(dǎo)說要給《法制進行時》選一位節(jié)目主持人,這里面也選到了一些播音員,還選到的是一些記者性的主持人,那么當(dāng)時我在北京已經(jīng)是最有名氣的法制記者之一了,所以說我也是其中一個候選人。圍繞著我,贊成的和反對的聲音都非常的突出。贊成的聲音說徐滔非常了解法制節(jié)目,有豐富的制作法制節(jié)目的經(jīng)驗,她能夠成為這個節(jié)目的核心競爭力,能夠成為這個節(jié)目的靈魂。反對的意見也非常的突出,說徐滔的形象啊,聲音啊,外表啊,都不是非常的出色,也不夠靚麗,發(fā)音也不夠字正腔圓。其實他們沒好好看,我長得還是挺好看的。非常的突出。那么這次抉擇呢,我覺得我特別感謝像你這樣的記者,白巖松這樣的記者,還有像崔永元這樣的記者,正是因為你們這些心靈比外表美麗的記者。
記者:所以我也能。
徐滔:給了我們這些心靈比外表美麗一點點的記者,一次機會。
記者:但是你有足夠的自信嗎?
徐滔:沒有。沒有。我第一次做主持的時候,整整錄了六個小時,那時候《法制進行時》剛15分鐘的時間,三段新聞,六段詞,加上新聞前后一共八段詞,八段詞我整整錄制了六個小時,中間還洗了一回澡。
記者:為什么。因為精益求精?
徐滔:忘詞,記不住詞,一看見鏡頭就特別認(rèn)真的說,朋友觀眾好你們。記不住,所以中間洗了一次澡。我們當(dāng)時現(xiàn)場負(fù)責(zé)切換的導(dǎo)波,好幾次假裝暈倒在臺子上!浲曛竽菚r候住在北京電視臺,從辦公室到我住的地方,五分鐘就可以走到,但是那天我整整走了半個小時,我印象特別深,那天北京是小雪加雨,北京電視臺的燈都亮了,七彩的燈光把北京電視臺打的像一個晶瑩剔透的一個冰雕。但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我感覺的是憂郁。我意識到了自己作為一個節(jié)目主持人巨大的欠缺。~也就是從那一刻我開始下決心要找到一個適合我的主持的路子,現(xiàn)場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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