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華文摘》稿件務(wù)經(jīng)書面授權(quán)。)
文/文彬
初婚,灶臺不敵舞臺
我26歲的時候,只是一個唱了10年還默默無名的酒廊歌手,不漂亮、不溫柔,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異性的地方。
偶爾回家,看見兒時的女伴抱著孩子一臉驕傲地談?wù)摳髯缘睦瞎,心里就有一種酸。她們羨慕我能夠每天登臺迎接掌聲和鮮花,卻不知道我更羨慕她們,如果哪個男孩能給我一點依靠、一個蝸居,我寧愿放棄一切專心為他煲湯煮飯。
然后,白馬王子出現(xiàn)了。那是12月的一天,我正在臺北的一家酒吧演唱,忽然有個醉醺醺的男人沖上了臺,死皮賴臉非要我喝下他的那杯殘酒。我越是推諉,他越是借酒裝瘋,很快,他的嘴就快拱到了我的臉上。我求助地看著酒吧經(jīng)理,他卻裝作沒看見。當我的眼淚都快急得流出來的時候,樂隊的鼓手阿文沖上臺一拳就把那個醉漢撂倒在了臺上。醉漢罵咧咧走了,酒吧經(jīng)理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原來,那個客人跟黑道有關(guān)系。經(jīng)理勸我們趕緊離開臺北避一陣風頭。就這樣,我被迫到了香港,陪著我的還有阿文,背井離鄉(xiāng)使得我倆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一天深夜,我忽然聽見阿文開門上樓梯的聲音。我不放心,循聲趕去,跑到公寓頂樓,看見阿文坐在欄桿上,身邊擺了一長溜啤酒罐。一罐剛打開,他揚揚脖子就干了,然后聽見空啤酒罐被扔到18樓下發(fā)出的響聲。5個啤酒罐被扔下后,阿文開始搖搖晃晃,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他一時控制不了會掉下去。
"阿文,別喝了,當心出事。"我不敢驚動他,遠遠地說。阿文回頭漠然地看我一眼,又開了一罐啤酒冷冷道:"死就死唄,我從小就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女朋友,現(xiàn)在她也離開我了,再沒人關(guān)心我了,我活著與死了還有什么區(qū)別……"說著,阿文的眼淚就在黑暗中淌了下來。遠遠地看見阿文臉上有亮晶晶的東西,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擊了一下,一種情不自禁想去照顧他、關(guān)懷他的念頭急劇膨脹起來。我輕輕走過去,把手搭在阿文肩膀上,阿文將頭埋進我的胸膛哭出聲來,我脫口而出:"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親人,我做你女朋友!"
3個月后,我們結(jié)婚了。我不再唱歌,回家當起了全職太太。小小的單間,我用鮮艷的墻紙裝點得溫馨無比,又用3天一換的花束讓它更有家的味道;我參加了廚藝培訓班,希望學到的菜式靚湯牢牢抓住阿文的胃;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能上得廳堂的妻子,我還在家學習禮儀,對著鏡子打量笑到什么程度才能恰到好處地露出8顆門牙……
我活在自己編織的幻想里自得其樂,直到好友陳淑樺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的后院原來已經(jīng)烈火熊熊了--阿文認識了和他在同一家酒吧表演的女歌手小憂,兩人已經(jīng)在外同居。
所有的朋友都站在我這邊支持我離婚,阿文也沒有挽留我,從結(jié)婚到離婚,不過1年。
辦完離婚手續(xù)后,我們一起吃了最后一頓晚飯。我問阿文為什么這么快就背叛我,是小憂魅力太大還是我做得太失敗?。阿文的一句話讓我永生難忘--"我要的是一個并肩進退的老婆,不是一個保姆!"
再婚,每一秒都要一起開心度過
我黯然離開香港回到臺北,重拾舊業(yè)。
媒體的觸角是無處不在的,很快有電視臺約我去做訪問,是那種在演播室有觀眾參與的談話類節(jié)目。我認為,臺下坐著那么多現(xiàn)場觀眾,主持人應(yīng)該知道如何回避我不愿啟齒的話題。不料,節(jié)目剛開始錄制不到3分鐘,主持人直奔主題:"聽說你剛剛結(jié)束了為期一年的婚姻,可以談?wù)剢幔?我頓時就呆了,不知道如何應(yīng)答。"據(jù)說你做全職太太都沒能挽留住婚姻,是真的嗎?"一個又一個問題就像一把把匕首,生生將剛剛結(jié)疤的傷口割開,錐心的痛使我極力控制的眼淚破閘而出,我僵硬地坐在臺上,眼淚開始一點點淌。
臺下開始躁動,主持人仍然不依不饒:"你的前夫因為外遇離開你,你對此有何看法?"我徹底被擊潰,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臺下一片嘩然,一個身影沖上臺來,一把拽下主持人胸口的微型麥克風扔到了地上,麥克風發(fā)出的尖銳嘯叫也沒能壓住他咆哮的聲音:"你到底有沒有人性?采訪提綱是誰設(shè)計的?敗類!"
我淚眼朦朧地望去,是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他一把拉起我: "走,這樣沒檔次的訪談還睬它做什么!"我不由自主跟著他沖出演播室。鬼使神差地,我被他拖上了他的車,他將所有車窗搖下,然后大踏轟油門,車胎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車像箭一樣射了出去。他一直保持著高速,風肆意地灌進車里,耳邊全是轟鳴的風聲和馬達聲,我的眼淚終于一點點止住。
車子終于停了,他推進一盒磁帶,音樂響起,我呆住了,這是我多年前出的一張反響平平的西洋唱片,他居然會有?借著儀表盤綠幽幽的光,我發(fā)覺他正凝視著我,我的臉開始發(fā)燙。磁帶翻過來倒過去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我終于迷迷糊糊睡著了,夢里,第一次沒有了憂傷與淚水……
我們坐在草地上聊了許久,我知道他叫劉威麟,是傳力制作傳播公司的董事長,小我4歲。他說他一直很欣賞我,喜歡我的歌,還說我將來一定會紅的。
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本以為已經(jīng)山窮水盡了的,卻就此柳暗花明。當《一樣的月光》獲得臺灣金馬獎最佳電影插曲獎,我作為演唱者上臺領(lǐng)獎的時候,陪伴曲作者羅大佑一起上臺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劉威麟。我這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背后幫我安排的,一流的唱片公司,一流的制作隊伍,一流的宣傳投資,我的成功是站在他為我搭建的梯子上取得的。
我傻傻地問他為什么要幫我,他的回答石破天驚:"我的女朋友怎么可以平庸呢?一定要星光四射才能配得上我!"女朋友?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惜巨資的投入原來是為了追求我?這突如其來的追求讓我不知道是該斷然拒絕還是欣然接受。
威麟送我一塊英奈格手表,執(zhí)意讓我戴上。然后,捋起他的衣袖讓我看他手腕上的另一塊英奈格。我們手腕上的兩塊手表連秒針的跳動都完全同步合拍,一秒鐘都不差。他溫柔地告訴我:"從此刻起,我要和你共度每一秒,讓我們的每一刻都一起開心度過……"這樣的終生許諾,我實在無法拒絕,于是成了他幸福的新娘……
離婚,放愛一條生路
在家里,我們是夫妻,在事業(yè)上,我們是搭檔。當我登上歌壇頂峰的時候,威麟的公司也如日中天,我們成了大家公認的"神仙眷侶"。
后來,兒子生下來了,威麟大擺宴席慶祝,三朝宴、滿月宴、百日宴……初為人父的他盡情享受著所有的祝福。
此時恰逢經(jīng)濟大蕭條,公司收益本就有限,威麟的心思又壓根不在打理公司上,公司突如其來就出現(xiàn)了赤字。威麟也著急了,盡管公司有千萬資產(chǎn),可資產(chǎn)不等于現(xiàn)金,一旦資金周轉(zhuǎn)不靈就會馬上資不抵債陷入破產(chǎn)的。
我悄悄將自己這些年來的儲蓄打入他公司的賬戶,但雪崩似的虧損很快吞噬了這些錢。我決定復(fù)出為挽救威麟的公司做點事情。
也許是老天幫我,復(fù)出后的第一張專輯《牽手》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轟動。我把唱片收入交給威麟,告訴他公司一定可以度過難關(guān),威麟很激動,他摟著我和孩子,說他以后一定不會虧欠我們……
可是,溫馨的氣氛被一句話完全擊碎了。那一次,我參加一個頒獎典禮,威麟作為我的經(jīng)紀人與我一起登臺。主持人這樣介紹:"歡迎著名歌星蘇芮和她的經(jīng)紀人,也是她的先生劉威麟先生。"威麟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眾目睽睽下將獎杯扔到地上,怒斥主持人:"你怎么當上主持人的?有你這樣介紹的嗎?"臺下頓時一片嘩然,我也手足無措,不知道威麟為何暴跳如雷。回去后,威麟仍然怒火萬狀,親筆寫信給總制片表示抗議。
我知道公司在威麟心中的分量,繼續(xù)幫他付清各種賬單,希望能讓公司重新運轉(zhuǎn)?墒,打進公司戶頭的錢卻吃了回單,銀行工作人員說我成為了傳力公司拒絕往來的客戶,不能再與它有任何經(jīng)濟往來。我去問威麟為何要把我列入黑名單,威麟只說不想把我也拖進爛攤子。我說幫自己的老公不存在誰拖誰,兩口子之間,根本不需要介意這種雞蟲得失。威麟的聲音一下大了起來:"你不在乎我在乎,別人都知道我的公司靠你的錢維持著,都稱呼我為蘇芮的先生。但是,我是劉威麟,傳力的董事長,劉董。"
威麟執(zhí)意不再收我的錢,公司最終破產(chǎn)了。辦完交割手續(xù)后,他怏怏回到家,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悶悶不樂。我去勸他,他也總是冷言冷語相對,碰的釘子多了,我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終于開始吵架,一次我口不擇言道:"你要真當我是你老婆,公司根本不會破產(chǎn),你也不必在家怨天尤人。你不就是為了那句'蘇芮的先生'的稱呼不快嗎?你別忘了,我是你妻子,你是我丈夫,這是事實。問題不在于別人怎么稱呼你!"
然后,我回房自己生悶氣,卻不知危機已經(jīng)越來越近……
接下來,威麟的表現(xiàn)出乎異常的好,在家做了一頓飯,晚上,還和我手牽手一起出去散步。我們看著兒子笑著在草坪上翻滾,久違的家的味道就這樣回來了,我很開心,以為威麟終于克服了心結(jié),陰云終于散去?傻诙煳一丶視r,他不在了,桌上有張便條,他告訴我他決定再不回臺灣,他要定居美國--他就這樣離家出走了!他特意叮囑我,如果我還念著這些年的夫妻之情的話,不要去找他,給他最后留一點男人的自尊和面子。我捧著便條,就這樣默默流淚,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落到逼得老松離家出走這么失敗的結(jié)局。
此次的婚變徹底打碎了我對婚姻的信心,對這兩個曾經(jīng)是我丈夫的男人,我都沒有恨意。畢竟,當初他們都是愛我的,為我付出過的。我錯在不知道他們需要什么樣的太太。中國女性也許受傳統(tǒng)思想影響,有一種嫁夫隨夫的思想,就算婚前多么特立獨行,可一旦結(jié)婚,就主客顛倒,將自己定位成丈夫的妻子、婚姻的1/2,忘記了自己是婚姻的主體這個立場。我曾經(jīng)是一個為了婚姻、為了老公努力讓自己判若兩人的女人,然而,我的每次改變卻加速了老公從我身邊離去的腳步。我終于開始明白:婚姻是我的,我不是婚姻的;婚姻應(yīng)該從屬于我,而不是我從屬于婚姻。愛婚姻,真的不如愛自己……"
(來源:《中華文摘》 文章原摘自《好日子》 文章原標題為:蘇芮的一嫁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