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南非以前,我對非洲一無所知,惟一的印象來自那部名為《走出非洲》的電影:暴熱、干旱、荒涼的沙漠、穿草裙的黑人。無知者無畏,當機會來臨時,我自愿選擇了到非洲進行漢語國際推廣工作。
我在南非生活得很開心,盡管每天目睹報紙頭版的各類兇殺、搶劫案件時有瞬間的恐懼。而那些閃爍在平常生活中的節(jié)日,更是令我沉醉、感動、歡喜。
醉在感恩節(jié)
11月的第四個星期四是感恩節(jié)。2008年11月27日,我在南非的比勒陀利亞,沉醉在感恩中,感動,再感動。
大使館的許老師就要轉館到紐約去了,念我們是同鄉(xiāng),請我們到他家吃頓飯,湊巧把時間定在了星期四。吃飯時大家舉杯祝酒,說感謝,才突然想起遇上了感恩節(jié),剎那間太多的感謝涌上心頭——如果不是遠離家鄉(xiāng),曾經同住在一個城市的我們就那么天天擦肩而過,也許永遠沒有機會相識;如果不是念及在同一個城市長大,有那么多可以一起提起的話題,我們不可能會這般一見如故地聊天、喝酒、吃飯。世界很大,我們一不小心就從亞洲跑到了非洲;世界很小,我們在來南非的人中知道了彼此,而且還不用“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焙苋菀椎鼐拖嗑哿。吃著小鍋米線,看著桌上八九盤五顏六色的佳肴,說著久違的家鄉(xiāng)話,心里那個爽啊,比倒進紙杯里的啤酒還溢得快。酒足,飯飽,看著窗外浩瀚藍天中明亮的星星和依舊清晰的朵朵白云,不想道別,卻不得不離開。
許老師開車送我們回家。近處是比陀明亮的路燈,遠方丘陵狀的山坡上是星星點點的燈光,仿佛晶瑩剔透的鉆石掛在圣誕樹上閃爍,美不勝收,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摸。再說感謝,但似乎已經蒼白——只好分享同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精彩抑或苦樂,期待下一次相遇。
27日是學校的年終聚會,是在校長家里舉行,要求全校教工帶家屬一起參加的,從吃飯,喝酒,聊天,到為即將離開學校的人送行全部一網打盡。我21點鐘去的,錯過了吃飯,但正好趕上高潮——送別。
明年有5個老師要離開學校,兩個年輕的橄欖球教練要去英國,一個音樂老師要到另一個城市繼續(xù)尋夢,教務主任到別的學校做校長,還有一個63歲的女老師光榮退休。第一次看到校長穿著牛仔褲,襯衣沒有塞進褲子里,沒有打領帶地出現在公眾場合——今晚他是主持人,卻不是主角,那些即將離開的人們才是目光聚焦處。
校長講的話很少,沒有總結過去,也無展望未來,只真誠地表達了對離別同事的感謝和贊揚,并一一邀請他們站到燈光下發(fā)表感言,最后為每一個人贈送了十分富有紀念意義的禮物,從精心制作的記錄成長的影集到由若干當事人工作、生活的小照片組成的巨幅人頭肖像。上場的順序是根據各人對學校發(fā)展的重要性來確定的,最重要的人物最后一個登臺。
每一個人的發(fā)言都是那么感人至深,感動自己,感動他人——七尺男兒哽咽地需要停頓才能繼續(xù),下面的七八十人鴉雀無聲,凝視,傾聽。沒有客套話,沒有謙虛,沒有對學校美好未來的高瞻遠矚,只誠摯地說出自己對工作過三年五載或者奮斗了15年的學校的眷戀和不得不離開的遺憾,只講述那些個自己平凡生活中無法忘記的瞬間,有朋友、同事的身影,也有學生、家長的畫面。有人說了“If I am emotional, please forgive me”,然后真地講到聲音變調、掏出紙巾來掩面;也有人高高興興地以幽默開始,從眉飛色舞說到淚流滿面,不管是怎樣的開始,你都會慢慢感動,而且越來越深地陷進去——非常想上去擁抱他們一下,為了他們讓自己記起了那么多被自己忽略了的平凡的美麗,為了他們那份發(fā)自內心的真誠。沒有豪言壯語,但簡單的話語和字里行間流淌著的真摯一次次震撼著你的靈魂——從就讀于此的趣事說到在此邂逅了愛妻養(yǎng)育了優(yōu)秀的兒女,將自己生命中重要的時刻歸屬于斯、定格于此。
發(fā)言結束,校長再次感謝大家一年來的辛苦工作,祝愿離開者一路走好。掌聲響起,經久不息——大家在用心靈為他們祝福。聚會結束了,沒有人急著離去,依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說話,說著那些過去的故事,就這樣聊著,聊著,你看著我,我擁著你,不愿離去。
我徜徉在人群中,傾聽,感動,讓微冷的夜風觸摸我靈魂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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