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什么比在春天失戀更讓人糟心的事兒了,難道不是嗎?這個春天本就短暫。玉蘭花剛是花骨朵,卻被倒春寒打了回去。再努把力氣盛開的時候,卻已滿目芳菲,誰還惦著玉蘭枝頭的清香呢?人心同理。一位少年朋友約我飲酒,感慨女人薄情。兩個人在大年初一相遇相戀,不出3個月,就勞燕分飛了。大概都是這莫名其妙的“2·14”洋節(jié)給鬧的,不在家吃餃子,非去搞什么“同城約會”,瘋了不是?年少傷春,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怕碰上死要面子瞎較勁的。年輕人說:“本來吧,就是一起感覺不錯,可她一提分手,那么決絕!我那個心吶,反而被揪到了半空,好像非她莫屬了!”
英國有個哲學家叫羅素。他說,人類有一種天生的感情,就是容易對那些拒絕他(她)的人、輕視和忽略他(她)的人,給予最多的愛。這是經驗之談。這說法大概可簡化為一項情感定理 ——愛情,往往產生于“受挫心理”。俗話說,得不到、已失去,糾纏于男女之間的情愛,無非就是兩種“心結”。這就是“受挫心理”。本來平順的心境,因愛而不得,或得而又失,于是泛起劇烈的波瀾,或愛或恨,如硬幣的兩面,反正是深深刻在心上了,由此不能割舍。
一位詩人曾感嘆:為她寫過無數詩篇/她從不感動/一個陌生人/只輕輕說了句/跟我來/就把她的芳心帶走。你看看,這里面包含著多么強烈的“失敗感”和“受挫感”,只不過,它們裝扮上“愛情”的外衣,妄圖表演一出顧影自憐的小鬧劇。羅素老頭兒把這一切看穿了,既然是“定理”,就像一道幾何題,你坦然應對就好嘛,沒什么可沮喪的。他給出的解決方案很簡單:撫平一段情感創(chuàng)傷最佳的方法,就是趕快開始另一段新的情感。羅素研究了一輩子數理哲學,沒幾個人懂,后來把自己豐富的情感經歷寫成了暢銷書《幸福之路》,竟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不過,也有人咒罵他不講道德,“追逐每一個穿裙子的女人”。對于這樣看得開、想得透的人,這種評價也算不了什么。
不過,如果說羅素的“藥方”更像一種速效藥,對那種短暫而虛幻的傷春小癢一吃就靈,可人的情感世界,畢竟不只是春花爛漫,開過就過了。有些深沉的情感埋藏在土壤之下,不是一陣春風秋雨能夠輕易觸及的!盁o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的情感,就會有“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的境界,在這個意義上,經歷愛情的挫折與失敗,就不只有矯揉造作的審美意義了。這是一個人成長的必經過程。
這方面,德國心理學家弗洛姆的“藥方”,似乎更有舒肝理肺、補中益氣、“治表”更“治里”的功效。在膾炙人口的著作《愛的藝術》中,弗洛姆提出,對于愛的挫折,人需要自我反。杭幢銢]有找到適合自己的人,也不能成為拒絕愛的理由,因為本質上所有“愛的失敗”都源于你根本不懂得愛的藝術。在他眼里,愛情就像彈鋼琴、畫油畫一樣,是一門手藝,想要掌握這門藝術必須付出努力。這就意味著,不管什么“得不到、已失去”,不論你被什么“受挫定理”支配,愛情的失敗歸根結底是源于你自身“愛的能力不足”!這種“愛無能”,最初可能源于無知,而從長久看是缺乏訓練。
弗洛姆告訴人們,愛情并非是一種只需投入身心就能體驗到的感情,恰恰相反,如果不努力發(fā)展自己的全部人格,并以此達到一種創(chuàng)造性,那么即使你暫時找到了一個適合自己的愛人,可你的每一種愛的努力都潛藏著失敗,你得不到滿足,對方也得不到。
年輕友人聽我敘述至此,感慨道:“確實!女朋友和我掰的時候說,你什么時候能長大。!看來她也很郁悶。”他隨后問:“弗洛姆的感情生活很成功?”這真是個好問題。我說,這位精神分析專家結過3次婚,情感也頗多波折,事實上似乎很糟糕。年輕人恍然大悟: “久病成醫(yī)啊!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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