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于建
提到孔祥言、朱毅麟、李頤黎和褚桂柏這四個名字,大家可能都知道他們是航天界頗有知名度的專家。然而,他們四人作為一個特殊的組織——“四人小組”,由錢學森耳提面命,進行我國早期衛(wèi)星技術和空間技術發(fā)展方向的艱苦探索,這一段歷史卻少有人知。
昨天下午,這四人來到設在航天大院內錢學森家中的靈堂,為他們的“錢先生”送行。錢老“四大弟子”在接受本報記者的獨家專訪時,回憶了這段往事。同時他們在思考,作為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是怎么成為一代科學巨匠的?而錢老為何給溫總理寫信,擔憂學?偱囵B(yǎng)不出優(yōu)秀人才?
每周見錢老一次
1963 年1月,國務院調整從事研究發(fā)展導彈和火箭任務的組織機構,決定將上海機電設計院劃歸為國防部第五研究院建制。錢學森建議,上海機電設計院選派4名年輕技術人員到國防部五院來,由他親自指導,開展人造衛(wèi)星研究設計的先期準備工作。對這四個人的專業(yè)要求,錢學森提出:兩個力學專業(yè),一個動力推進專業(yè),一個理論物理專業(yè)。
當年二三十歲的孔祥言、朱毅麟、李頤黎和褚桂柏被選派上來。褚桂柏回憶說:“1963年春節(jié)一過,我們四個人就來到北京,當時錢老看到我們的檔案,就笑瞇瞇的,還說和我們是校友,因為我們都在上海交大機車系讀過書!卞X學森這么一說一笑,一直特緊張的四個人也就松弛下來。
就這樣,他們組成了“四人小組”。當時錢學森交給他們的任務是搜集和學習國外人造衛(wèi)星和其他航天器的技術資料,跟蹤國外宇航技術的發(fā)展動向,在此基礎上編制我國衛(wèi)星和空間技術的發(fā)展規(guī)劃。四個小伙子心潮澎湃,干得是熱火朝天。李頤黎回憶:“當時我們有一陣兒在關注阿波羅登月,那時候晚上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仰臉看到月亮,就會想,這就是阿波羅登的月亮啊!”
由于錢學森工作繁忙,“四人小組”每星期只能見到他一次,每次大概兩三個小時。這段時間,先由組長孔祥言為主匯報一周來工作的情況,包括收集到的參考資料的名稱、內容及遇到的困難和下一步的打算。他們記得特別清楚,錢老總是教導說:“對國外的資料要獨立思考,善于分析,不要人云亦云!
給錢老起外號“化學系”
為了讓“四人小組”盡快步入衛(wèi)星和星際航行這一尖端科技殿堂,錢學森還采取多種方式培養(yǎng)他們,其中一項就是讓他們?yōu)橹袊萍即髮W學生講授《星際航行概論》。
1961年9月18日,錢學森在中關村中國科學院自動化所的大階梯教室開啟了《星際航行概論》的第一期課。當時場面十分火爆,“不少人都是自己帶著小馬扎過來聽課。”而實際上,這門課還沒有教材,每次都是由錢老的兩個助手給大家印發(fā)講義。
“那時讓我們替他講這門課,感到很有壓力,我們就很刻苦地研讀教材,錢老還鼓勵我們提出自己對教材修改的意見!闭窃阱X老的鼓勵下,“四人小組”很順利地完成了講課任務。
當然,“四人小組”也是一個很有趣的小組。他們透露:曾經給錢老起過外號——“化學系”。錢學森給熟人寫信,簽名比較潦草,“錢”字寫得像“化”,但“學” 字不怎么走樣,“森”字則有點像“系”。于是他們就給錢老起了個外號——化學系。每當給“四人小組”寫紙條或者批示文件,“四人小組”一看簽名,就會笑著說:“化學系又來了!
不敢發(fā)言遭受唯一一次批評
錢學森培養(yǎng)“四人小組”還有一種方式,就是讓他們擔任星際航行座談會的秘書。這個座談會是1961年由錢學森、趙九章、竺可楨等知名科學家發(fā)起的不定期學術活動。1961年至1964年,座談會共舉行了12次。
“四人小組”回憶,有一次,由一位空間醫(yī)學專家作空間生理學和生物學的報告。隨后的討論中,錢老說,運載火箭振動對人體的影響是載人航天必須研究的重要問題, “首先要分析振動對人眼球的影響,從力學觀點看,人的眼眶就像是一個彈性支座,眼球就像彈性支座上的質量,它的共振頻率是可以計算出來的!闭清X老的這些發(fā)言讓“四人小組”大開眼界。
不過,錢老對“四人小組”要求極高,不僅要求他們去聽座談會,還要主動參與發(fā)言?紫檠曰貞洠骸暗谝淮螀⒓幼剷吹脚c會的都是科學界的頂尖人物,我們幾個誰也不敢發(fā)言,后來錢老就批評了我們,這也是他唯一一次批評我們,他真的是希望我們盡快成才。”
他們的確是成才了。1964年5月,在錢學森的推動下,上海機電設計院以“四人小組”為骨干,成立了我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衛(wèi)星總體研究室——第七研究室。 1965年5月,該研究室完成了《我國第一顆人造衛(wèi)星方案設想》;1966年至1969年,完成了我國第一顆返回式衛(wèi)星的方案設計!八娜诵〗M就是我國早期研制衛(wèi)星探索的種子,而錢老就是這粒種子的播撒者!
誰還能冒出來?
是什么讓錢學森成為一代科學巨匠?他的四大弟子昨天這樣總結:
——關注細節(jié)。錢老給人回信都留底稿;書寫的文件總是工工整整,有點卷邊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 民主學風。這一點應該是從老師馮·卡門那里傳承下來的。馮·卡門到美國加州理工學院任教,把德國格丁根大學的民主學風也帶到美國。他每星期主持召開一次研究討論會和一次學術研討會,不論是專家權威,還是普通研究生,一律平等,暢所欲言。錢老也把這一學風傳承給“四人小組”,“他總是鼓勵我們多提自己的意見和建議”。
——創(chuàng)新精神!板X老總是對我們講,一定要有自己的東西,否則一切都免談,這就是要求創(chuàng)新”。
——奉獻精神。“熱愛祖國,無私奉獻,錢老多次在我們五院表示,年輕人要多學習,多努力工作,提倡晚婚,他本人做到了這一點。”
昨天,錢老的長子錢永剛對本報記者說:“父親在晚年也反復總結過自己的科學思想,那就是大科學研制、科學組織管理的效率化和系統(tǒng)化等。”
而針對“為什么現(xiàn)在科學巨匠難以產生”這樣的問題,“四人小組”表示,“這是一個浮躁的時代,不少人都是急功近利!卞X永剛表示,如今教育的土壤還需要耕耘。錢老生前就曾對溫總理陳詞:現(xiàn)在中國沒有完全發(fā)展起來,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一個大學能夠按照培養(yǎng)科學技術發(fā)明創(chuàng)造人才的模式去辦學,沒有自己獨特的創(chuàng)新的東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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