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開得勝
閑處光陰易逝,蕭陳君臣二人喝酒下棋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全國人民都知道主書陳慶之的圍棋下得好,可別的還有何為,大家卻語焉不詳。這讓陳慶之感到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下圍棋之外還能干什么,這主書做著不也很舒服嗎,夫復(fù)何求?
但是,蕭衍似乎并不這樣想,他有些愛慕虛榮,他不想讓國人過分貶低陳慶之,畢竟是幾十年的棋友啊。
機會說來就來。
公元525年,因叛亂而走投無路的北魏徐州刺史請求歸降南梁。蕭衍心生一計,決定讓陳慶之拋頭露面一次——任命他為武威將軍去徐州收降。這是一場風(fēng)險為零的軍事行動,然而這卻是年逾不惑的陳慶之第一次和軍隊的親密接觸。
我想,多年之后,當(dāng)陳慶之回憶起那個去徐州接受降將的早上,心中一定充滿了懊喪和悔恨,自己的領(lǐng)兵處女作居然是一場沒有懸念的事件。
然而,不大會騎馬、不大會射箭的陳慶之卻在這次零風(fēng)險的軍事行動中找到了感覺。幾十年的圍棋生涯,讓他一通百通。
徐州既然已經(jīng)納入版圖,蕭衍決定委派次子蕭綜接管徐州。剛還朝的陳慶之也被委以重任,領(lǐng)兵2000護送王子蕭綜上任。
但北魏豈肯善罷甘休,輕易就將重鎮(zhèn)拱手讓人?于是立即針鋒相對,派出2萬精兵迎擊南梁軍隊。10:1,卻沒有讓陳慶之畏首畏腳,他沒有任何猶豫,決定倚天屠龍,直接下令向敵軍大營發(fā)起總攻。北魏的2萬人馬瞬間作鳥獸散。
以一當(dāng)十,這是陳慶之40余年人生當(dāng)中,實實在在打的第一仗。北魏的2萬士兵,是他在圍棋紋枰之外擒住的第一條大龍。
皇帝的棋友威風(fēng)八面,一夜之間威名遍布大江南北,原來棋藝也是生產(chǎn)力啊!
戰(zhàn)神出世
以一當(dāng)十,這一仗無疑打出了風(fēng)采,打出了水平。然而,這場戰(zhàn)役卻是陳慶之軍事指揮生涯中和敵軍實力最為接近的一次,這次戰(zhàn)役和陳慶之后期的令人目眩的輝煌戰(zhàn)果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在以后的戰(zhàn)斗歲月中,這個溫柔的棋手,一次次刷新著自己的記錄。
公元529年,北魏國內(nèi)動蕩,有實力者紛紛割據(jù)稱王,力有不逮者如北海王元顥只有投靠蕭衍,想借助南梁的力量保住殘山剩水。面對俯首甘當(dāng)兒皇帝的別國領(lǐng)導(dǎo)人,蕭衍無法拒之門外,只好半推半就,派剛剛出名的陳慶之帶領(lǐng)7000人馬護送元顥回洛陽稱帝。
很顯然,蕭衍此舉暗含心機,他根本不愿充冤大頭,費心費力去幫什么元顥回國登基,他只是想敷衍一下,以堵天下人之口。以區(qū)區(qū)7000人攻打擁兵百萬的北魏國都洛陽,那豈不是癡人說夢?元顥也看透了蕭衍的把戲,他向陳慶之開了一大堆空頭支票,特許他方便行事,之后,自己卻在中途停下來休整去了。
此時,陳慶之的進退似乎已無實質(zhì)意義,7000士兵成了殘子,此次西行也成了一步殘棋。然而,這步殘棋卻被陳慶之發(fā)揮出了驚天動地的威力。
細雨綿綿,楊柳依依,陳慶之的“夢之隊”晝夜兼程,打馬如飛,將自己的行動打造成了傳奇。
克滎城(今河南商丘東)、下睢陽(今河南商丘)、奪考城(今河南民權(quán)東北)……摧枯拉朽,勢不可擋,如入無人之境。不日,這支腳法華麗的部隊便風(fēng)馳電掣般逼近了北魏都城洛陽。
這無疑是北魏將士的奇恥大辱,眼睛血紅的是北魏名將爾朱榮。
爾朱榮是山西人,是當(dāng)時著名的部落貴族,在北魏享有絕對權(quán)威。面對一小股南梁游兵散勇,爾朱榮報以輕蔑的微笑。
爾朱榮高效率地集結(jié)了30萬大軍,在洛陽城東的滎陽(今河南滎陽)將陳慶之圍得水泄不通。30萬對7000,恐怖吧?陳慶之焉有活命之理?
幾十年圍棋生涯所鍛造出來的性格,讓陳慶之處變不驚。在敵人的包圍圈剛剛合攏還沒形成戰(zhàn)斗力之時,陳慶之即席發(fā)表戰(zhàn)前講話,之后,他親自擂鼓,瞬間發(fā)起沖鋒。史載:一通鼓未盡,陳慶之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拿下滎陽城。
站在滎陽的城樓上,陳慶之看到了不遠處黑壓壓的敵軍士兵,20多萬虎狼之師正虎視眈眈。敵軍判斷,陳慶之一定會擁城自守。然而,再次出乎他們的意料,陳慶之壓根就沒想守城,而是親率3000騎兵前來決戰(zhàn)。
3000比20萬,陳慶之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記錄,以區(qū)區(qū)3000人將20萬敵軍打得人仰馬翻。然后,意猶未盡的陳慶之捎帶著奪取了虎牢關(guān)。
陳慶之的氣勢瓦解了洛陽守將的士氣,魏孝莊帝元子攸為避陳慶之鋒芒,被迫撤至長子(今山西長子西),而魏臨淮王元殘、安豐王元延明則率百官迎接元顥和陳慶之入城。
戰(zhàn)神正式現(xiàn)身。
陳慶之以這樣的業(yè)績?yōu)樽约旱摹皯?zhàn)神”稱號加冕:l 4個月之間,歷47戰(zhàn),拔城32座,皆以少勝多,皆完勝。
【點評】
梁高祖蕭衍對棋友陳慶之作過高度評價:“本非將種,又非豪家,觖望風(fēng)云,以至于此?缮钏计媛,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揚聲名于竹帛,豈非大丈夫哉!”其實,這樣的評價是典型的“黨八股”,下了幾十年棋的蕭衍忘了陳慶之的真正身份是棋手。以棋手起家,以戰(zhàn)神收官,面對人生和戰(zhàn)場,陳慶之下了一盤很大的棋。棋藝、戰(zhàn)場、人生,也許真的有共通之處吧,否則,手無縛雞之力的陳慶之怎么會毫無過渡就由棋手轉(zhuǎn)變?yōu)榱藨?zhàn)神呢?
由此,我們才會部分理解為什么毛澤東在讀到陳慶之事跡時會“為之神往”。也許是毛澤東體驗到了陳慶之氣吞萬里如虎的快意,也許是毛澤東感受到了陳慶之以自己的人生下一盤大棋的樂趣,也許是毛澤東分享了出身寒門的陳慶之卻建立了不世功業(yè)的成功……這些雖已無從考證,但毛澤東為陳慶之傳記所批的“再讀此傳,為之神往”卻讓人遐思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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