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波何以成為周立波?
當一個人的男女故事足夠成為緋聞時,不論這個故事真實與否,不論另一個當事人會不會寫“我與誰誰不得不說的故事”,這個人肯定是成名了。一個人一張嘴一臺戲,用所謂的聊天,攪動在場1300人平均15秒笑一次,收獲3600萬的票房,380元的門票被黃牛炒到800元——當紅的小滑稽周立波正在此列。
曾有老前輩批評舊式的相聲只敢用糟蹋自己和家人說事。這其實也是無奈,因為這樣最保險。比這更開放些的,則是拿以街坊大媽鄰居大爺路人甲同事乙為代表的老百姓開涮。這倒并非無奈,但卻無疑安全。只是嘲笑那些比自己更底層的人,終究算不得真正的幽默,而只如周立波所說是耍貧嘴。
盡管周本人強調自己并非開政治玩笑,而是聊天,是在閱讀和梳理時事,不是攻擊性的諷刺,而是善意的調侃;不過,他下嘴的范圍,遠不止草根人士,甚至也不僅僅局限于名人。他對時世的關注,遠比與他同類的別人犀利。不過,作為“頭勢清爽”的上海人,周自有替自己開脫的狡黠:以上所有觀點,僅代表“周立波扮演的周立波”的觀點,與周立波本人無關。
應該說,同是生產快樂的“語言類節(jié)目”表演者,海派清口的周立波,的確不同于和他行當類似的趙本山、小沈陽和郭德綱等人。這種不同當然不僅乃至并非是滑稽戲與二人轉和相聲的品種差異,而是各自的取法和關注。譬如從形式上看,其他人的立意大多在于演,而周則在于侃;從目的上看,其他人的基本主旨在于逗樂,而周則在意說事——這也許便是周自認為有文化修為的原因所在吧。周自己便說過,他感覺最稱心的,就是大家覺得我不是一個沒有文化的人,海派清口有道理,有思想。有意味的是,周在舞臺上的道具,是一個架子、一只夾子、幾張攤開的A3紙,除了用小毛巾擦汗,已經講過的橋段,周是用筆勾掉的,確乎有些教授開講座的名士派頭。此外,他那套5萬塊度身定制的名牌行頭,也讓他與他的同類之間,構成某種游離。
不過,對于海派文化與北京茶館文化和東北二人轉文化之間的高下,周則認為難用高低去分,而只強調是品味和口味問題。這又是他的狡黠:品味和口味的不同又意味著什么?由著大家去想。偏巧他自己說過:一個吃大蒜頭的和一個喝咖啡的,不好呆在一道。關于飲食的取舍究竟能否決定生活的品位,德國的俗語說,吃什么,就是什么樣的人。如此看來,大蒜頭和咖啡之間,似乎不同于蘿卜青菜,是頗有些溝壑的。
至于傳聞中余秋雨老師所說上海灘100年未必能出一個周立波,當個噱頭說說自是無妨,若是當真,就大可不必了。畢竟,百年的上海灘,許多曾經的風韻和掌故,都早已雨打風吹,煙消云散,泯滅在公眾的群體記憶中了,實在不方便用今天的風頭,輕輕抹殺掉歷史的故實,盡管那些故實大多被有意無意地遺忘了。至于才氣天賦什么的,我想老克臘們肯定不會認為從前的大上海,缺少過這樣的人物。
事實上,上海之外同樣可以有類似的脫口形式出現(xiàn),不過這樣的形式首先出現(xiàn)在上海,自有它的道理,我倒不以為都是方言的緣故。方言的確是周立波的一個元素,但也并非致命的要素。否則有文化有道理有思想云云,便無從談起。從這個意義上說,周立波是完全可能復制的。梁文道就說,如果輿論環(huán)境能寬松一點,我相信會有更多的周立波涌現(xiàn)出來,甚至會有更多比“周立波”還“周立波”的人。
如此,“周立波”之所以成為“周立波”,其實更在于上海對他的維護。除了“大哥”關棟天的慧眼識珠、鋪路擔保乃至甘心淪為小弟的報幕員,除了余老師這樣文化人的點評和廓清,更有有關部門明確的“大家都喜歡周立波”“大家要愛護周立波”,以及認為他在具有地方特色、能登大雅之堂的演藝形式方面,填補了上海娛樂文化的缺。
其實,“百年一遇”的不妥也同樣適用于周立波之后,因為只要有陽光和雨露的滋潤,就不愁會有應運的小草鉆出來,畢竟我們身處的,是一個怎么發(fā)揮想象力都不為過的廣袤土壤。林子大了,的確不愁鳥兒集結。
半 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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