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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那塊“拼圖”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薄督疰i記》
文/萬佳歡
1975年~1976年,年過50的張愛玲完成“自白小說”《小團圓》后將其擱置一旁,繼續(xù)著手寫短篇小說《色·戒》。
《色·戒》來自于兩個真實故事的拼貼,即上海的鄭萍如刺殺汪偽政權高級官員丁默村事件,和老朋友宋淇給張講述的天津一些年輕人刺殺漢奸的故事。
而作品一經(jīng)出版,一些索隱派就認為,張愛玲極有可能曾經(jīng)從胡蘭成口中得知漢奸的內(nèi)幕。更有人由胡蘭成曾經(jīng)的漢奸身份指出,女主角王佳芝身上帶有張愛玲自己的影子。
錢鐘書曾這樣描述作者與作品的關系:“假如你吃個雞蛋,覺得好吃就行了,何必要看生蛋的雞是什么模樣?”
然而幾乎人人都想從張愛玲的作品中看清她本人的模樣。張愛玲因用字的精練和疏離感,其作品被稱為“紙上電影”,她在文章里同讀者拉家常,但卻始終保持一種距離感,不讓外人窺測她的內(nèi)心。加之她早年的傳奇身世與晚年的深居簡出,使人們更加鐘情于將她筆下的人物與她本人進行比對和推演,試圖最終拼貼出一個真實的張愛玲。
其實,自早期的《傾城之戀》等作品開始,張愛玲的每一部小說都從來不乏對她個人的各種臆測目光。在那些作品中,她些許帶入了自己的一些經(jīng)歷,大家也由此拼出了張愛玲的大致輪廓:驕傲、聰明如白流蘇,壓抑、淡漠如曹七巧……
而在這幅張愛玲拼圖上,唯獨缺了她的自我反視和自我剖析。
現(xiàn)在,這個“拼圖游戲”中最關鍵的一塊——《小團圓》已經(jīng)出現(xiàn)。
雖然很多研究者指出,張寫《色·戒》主要是為了探討反面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并沒有更多的企圖,但2009年《小團圓》的發(fā)表還是將這種揣度推向了頂峰——《小團圓》自傳體的寫作,以及序中刊載張的信中提及“我在《小團圓》里講到自己也很不客氣,這種地方總是自己來揭發(fā)的好。當然也并不是否定自己……”等等,無不讓人浮想聯(lián)翩。“張迷”們更發(fā)現(xiàn),女主人公盛九莉的臺詞里,“這個人是真愛我的”一句話曾經(jīng)一字不誤地出現(xiàn)在《色·戒》中。
《小團圓》:一個更真實、更悲涼的張愛玲
與很多研究張愛玲的人一樣,上海作家淳子也對張作品中的人物及她本人進行過深入探究,并且將張愛玲的“拼圖”“拼”得像模像樣?赐辍缎F圓》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其中找到了一些可以印證的對白。小說里,盛九莉取出二兩金子遞給母親:“那時候二嬸為我花了那么些錢,我一直心里過意不去,這是我還二嬸的!彼赣H堅決地說:“我不要,”然后流下淚來。
讀到這里,淳子號啕大哭。她找到了自己之前推斷的“證據(jù)”,張愛玲果然一直都沒有體會和原諒自己的母親!皶锏膹垚哿峋褪且幌蛞詠砦已芯俊⒂^察她作品的那個感覺,只是更悲涼!
“我知道她一生是委屈的,只是不知道委屈到這種程度;知道她一生的每一種情感都是千瘡百孔的,但是不知道這個黑洞是那么深、那么大!贝咀訉Α吨袊侣勚芸氛f。
張愛玲研究專家、華東師范大學教授陳子善認為,《小團圓》更為集中地展現(xiàn)了一個更為豐富的張愛玲。
在《小團圓》中,那些想進一步了解張愛玲的“張迷”們驚呼: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個張愛玲,她比以前所有作品的主人公更加復雜:她自卑而冷酷,焦慮而多疑。
《張愛玲傳》作者、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余斌在讀《小團圓》時,常沒來由地想起魯迅所謂“直面慘淡的人生”。他發(fā)現(xiàn),小說中對自我的處理堪稱“心狠手辣”,而寫《小團圓》時的張愛玲也比早年時寫作拋棄的東西多得多!巴瑯訉懩概P系的緊張,《私語》中尚有‘分寸’,此時再無顧忌。彼時與她關系密切的人,如炎櫻、姑姑,下筆都有顧忌,此時都往透里寫。”
小說中,盛九莉形容母親“臉的輪廓消蝕掉一塊,改變了眼睛與嘴的部位”,形容九莉的情人邵之雍最后“使她憎笑得要叫起來”。
“她有一份徹底,她下得了手!庇啾蟾锌卣f。
陳子善認為,“到了這個年紀,張愛玲對人生的復雜性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整個小說中都是嘲諷的口吻——所有人,包括盛九莉自己,都在不斷地分析自己、嘲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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