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1967年9月出生,本名方是民。福建人。1990年畢業(yè)于中國科技大學生物系,畢業(yè)后到美國留學,獲得生物化學博士學位。
在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博士后研究之后,他放棄了科學研究,成了定居美國的自由職業(yè)者。
1994年,方舟子創(chuàng)辦了《新語絲》網(wǎng)站,從事文學和科普方面的寫作。2000年,網(wǎng)站開設“立此存照”欄目,專門揭露學術(shù)界的腐敗行為,使得他一下子名聲大噪。三年多來他揭露和參與的學術(shù)打假行動已經(jīng)有300多起,而在這些年中,對他打假行為的爭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人物檔案
媒體報道,2010年8月29日傍晚,“打假斗士”方舟子在北京住所附近遭2名男子襲擊,面部被噴不明液體,腰部被鐵錘砸中后“破皮出血”。北京警方已介入調(diào)查。
被稱為“打假斗士”的方舟子的“打假”活動這幾年很受關(guān)注,如最近的打工皇帝唐駿學歷造假事件等。他最新發(fā)表的言論是質(zhì)疑“國學天才”不能破格錄取到復旦大學的一事,再次引發(fā)了輿論的熱議。
在譴責暴力的同時,本刊特約撰稿人王國華對這方舟子被襲事件,以及中國的打假事業(yè)進行了獨特的反思。
文\本刊特約撰稿 王國華
方舟子被打了。大家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報復他”。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他得罪過太多人。為什么得罪人呢,因為他打假。
打假就該挨打嗎?當然不應該。打假是好事,是為民除害,是洗滌人類的生活環(huán)境。采取暴力方式反撲,已經(jīng)觸及社會生活的底線,必須予以譴責和懲罰。方舟子打假十余年,可以說碩果累累。多少像唐駿之類的知名人士被他揭穿了畫皮,露出本來面目。想象一下,若沒有方舟子,泛濫于社會各界的造假風、吹牛風會惡劣到什么程度。方舟子和他的追隨者們當然不能根除這些東西,但有些人會因為方舟子們的存在而有所顧忌,有所收斂,這就是方舟子的貢獻。
不過在譴責暴力之余,我們也要反思打假本身。
方舟子的軟肋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方舟子曾慷慨激昂地說:“有人說我偏執(zhí),這要看怎么理解,如果說做事認真叫偏執(zhí),那我就偏執(zhí)了,而且還會一直地這么偏執(zhí)下去!
這可以看作是一個被激怒的普通人的宣示,也可以看作一個英雄的勇往直前,但方舟子的偏執(zhí)的確存在。在方舟子的最重要陣地———新語絲網(wǎng)站上,有一份他親手制作的《中國不良記者名單》,他認為這些記者“一部分是槍手,‘妄圖造謠加害’,另一部分就是軟文寫手,專門給虛假產(chǎn)品搖旗吶喊!睘g覽一下這份名單,會發(fā)現(xiàn)很多南方都市報系的人,其中鄢烈山、徐列等人赫然在列。我讀過鄢烈山寫的《警惕方舟子,理解方舟子》,只是一篇中肯的評論而已。連這樣的文字都被方舟子視為造謠,甚至將作者稱為“不良記者”,令人匪夷所思。而在方舟子被打事件發(fā)生后,鄢烈山第一時間卻在自己的博客里轉(zhuǎn)帖了《南方日報》的評論:《聲援方舟子便是聲援我們自己》。
對待經(jīng)常合作的媒體是這樣,對待朋友亦如此。央視主持人柴靜在博文中說:“我和方舟子曾經(jīng)因為干細胞研究一事,有過爭論。之前我們有過多次節(jié)目的合作,不影響他很激烈地批評我!
在方舟子的被打?qū)ο笾,有些并不都是像唐駿之類的明顯造假,甚至還存在很大爭議,方舟子便言之鑿鑿地將對方視為造假者與偽科學了。
在打假技術(shù)上,方舟子惟“科學”的馬首是瞻?茖W當然是我們努力的一個方向,但有時候,還處在發(fā)展中的“科學”也許真的不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方舟子激烈地反對中醫(yī)和全息生物學,他說“全息生物學在生物學界被公認為偽科學”,我對這些專業(yè)范疇的東西不是很了解,但直覺告訴我,此話說得太絕對了吧?誰能代表生物學界?如果我說“文學界公認古體詩不算文學作品”,是不是要挨炮轟?
有力量,卻缺乏技巧。這即是方舟子軟肋。
從“打假”到“糾假”
中國人重視情理。道理之外還講情感。而方舟子根本不講情面。他仿佛一個拔劍四顧的英雄,四面樹敵,八面威風。
我倒以為方舟子的處境是被逼出來的。他有點像當年的包公,只能六親不認,壯懷激烈。只要有一點點退讓,或許馬上就會前功盡棄,全面潰敗。尤其是,若時時處于拳頭、鐵錘的威脅之下,你是滿面含笑地把被打掉的牙咽到肚子里,還是橫眉冷對,以牙還牙?
在中國打假,如果不偏執(zhí),如何生存下去?
但是,難道只有以偏執(zhí)對抗偏執(zhí),才能把打假事業(yè)進行下去?先不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一直以偏對偏,不是以人格對人格,以是非對是非,到了最后,往往就演變?yōu)橐粤α繉沽α浚詯簩。直至從語言、文字的泥巴戰(zhàn)上升為肢體暴力。
到最后,遭受傷害最大的其實還是打假事業(yè)。當人們質(zhì)疑打假的質(zhì)量、公正性和真實性時,打假事業(yè)也就像澡盆里的孩子,連同臟水一起被潑掉了。
因此,我一直在思考,“打假”兩個字,是否可以改成“糾假”,由“打擊”到“糾正”,這不僅僅是一個字眼的變化,更是方式上的變化。彼此是糾正與被糾正的關(guān)系,并非要打倒誰,并非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
糾假的內(nèi)涵,起碼應該包括如下幾條:首先,提出證據(jù)要更謹慎些,慎下結(jié)論;不扣帽子。尤其應該杜絕“流氓、打手、騙子”之類情緒化的字眼;其次,給被揭露者以充分的、對等的解釋、辯論空間,尊重其人格;此外,不猜測被揭露者的動機,不把他們當作假想敵。
這不是自我束縛,更非鄉(xiāng)愿,而是自我約束。方舟子認為“真相不能附加任何前提,不能強制要求真相長著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但真相也不能長著一張兇神惡煞的臉,起碼,可以讓它面無表情。說到底,就是先要自己不偏執(zhí),才能糾正偏執(zhí),不一定設置與人為善的前提,但一定要設置不與人為惡的前提。
事實上中國之所以造假橫行,首先是體制上、制度上的缺陷。廣為高校師生詬病的核心期刊評級制度、論文發(fā)表篇數(shù)限制,以及對造假者懲處的力度偏低,等等等等,處處都在鼓勵造假。有人因此指責方舟子不敢對準作為根本的體制,而只是針對個人,“憑什么在潛規(guī)則面前,和尚摸的,我就摸不得?”但是,這些都不能成為造假的理由。最起碼,方舟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凈化我們這個社會,一個個地把假糾正下去,自然能以點帶面地改善環(huán)境。方舟子的努力,功不可沒。
而恰恰這些體制的原因讓造假者似乎有點理直氣壯,一旦面對被揭老底以致身敗名裂的絕境,難免喪失理智,瘋狂反撲。此種境況下,有一分證據(jù)說一分話,步步為營,理智追問,簡直也是自我保護的需要。
打假的中國式生存
以上說法,絕不是只給好人立規(guī)矩,放縱壞人。但打假事業(yè)要提成形象,要擴大格局,再上層樓,已經(jīng)是刻不容緩的事。作為公眾人物,方舟子們已經(jīng)踏上一條不歸路。他們要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yè)負責,就不得不從某種程度地犧牲自己的性格,認同規(guī)則,以自身形象來提高“打假”兩字的含金量。
這,這既是適應國情的當下必然,也是未來社會的大勢所趨。且不談寬容與愛,起碼應該多講理性與謹慎吧?
或曰:刻意造假的人講理性了嗎?
答案很簡單:狗可以咬人,人不可以咬狗,但可以通過人的規(guī)則來懲罰咬人的狗。
因此,發(fā)生在方舟子身上的暴力事件,不應僅僅是暴力的高潮,也應該成為理性打假的開始。
《南方日報》評論《聲援方舟子便是聲援我們自己》中寫道:“即使許多時候方舟子的打假有擴大化之嫌疑,有不經(jīng)調(diào)查隨意發(fā)布傷及無辜之可能,即使方舟子有時候面對批評針鋒相對,動輒將人列為黑名單,即使方舟子可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之處,但聲援方舟子便是聲援我們自己。方舟子以書生之言論引來暴力之鐵錘,這說明言論在中國是多么地具有風險,如果得罪了利益集團,誰也無法保證言者的生命安全。觀點可以不同,可以針鋒相對,但我們起碼應當有一定的底線共識:反對暴力,弘揚法治,尊重規(guī)則!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首先要做的是懲處暴力。在此基礎(chǔ)上,再談提升打假的質(zhì)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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